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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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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胖吉……胖吉……」

「起來,快起來!」

童稚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搖晃,將桑靜自夢中拉回現實,她睜開眼睛,只見南宮毅就站在床邊,瞪著兩顆圓滾滾的大眼睛望著她,這娃兒小小年紀卻力氣奇大,不愧是世代為武將的南宮家子孫。

幾天前第一眼見到他,她就知道他是袁秀熙的兒子,因為他根本是袁秀熙的翻版。

她回過神,翻身坐起,她原只不過是趁南宮毅午憩,自己也打個小盹,沒想到卻睡熟了,而且還夢見了胖吉。

胖吉是她在現代撿到的米克斯犬,養了十幾年,是條老狗了。

她本就很少作夢,穿越之後更是不曾作過夢,沒想第一次作夢就夢見了胖吉,過了這麽多年,它應該已經不在了吧?

「胖吉是誰?」南宮毅問。

「胖吉是奴婢老家養的狗。」她問:「小少爺睡飽了?」

南宮毅點點頭,「你說等我睡飽,就跟我說小飛俠的故事的。」他拉拉她的手,「快,你快說給我聽。」

「好好好,別急。」看著南宮毅,她就會想起袁秀熙的樣子。

在來慕天城的路上,桑靜一直思索著該從何查明袁秀熙的死因及落葬之地,結果一進城便碰上當今平遠侯南宮縱要為兒子南宮毅找個奶娘,這裏稱為姆媽。

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,要查明真相,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深入敵營。於是,她立刻前往侯府應征姆媽的工作。

一入侯門深似海,這句話在她進到平遠侯府後,才真正明白是何種處境。

袁家是大戶人家,幾個院落已夠她累得直喘氣,不料這侯府更是厲害,光是從側門走到最靠近的一處偏廳,就是十幾分鐘的路。

她跟其它人一起被帶至偏廳進行面談,負責面談的人是辛老爹,他是侯府的老管事,已在南宮家服侍三代了。

來應征姆媽的都是些婦人或老婆子,只有她是年輕女子。辛老爹見著她,劈頭就是一句,「你太年輕了。」

「年輕體力好,老爺子放心,我會將小少爺照顧好的。」

「你當娘了嗎?」辛老爹問她。

桑靜搖頭。

「年輕姑娘沒耐性,小少爺並不好侍候,你還是……」

「老爺子,沒有我對付……喔不,侍候不了的小祖宗。」她表現出積極的態度及滿腔的熱忱,「老爺子千萬別看我這樣,我帶娃兒很有一套的。」

辛老爹懷疑的睇著她,「但是侯爺說……」

「小少爺,不成啊。」

突然,傳來一年輕女孩討饒的聲音,打斷了辛老爹的話。

「小少爺,那是蓮兒的娘親縫給她的,你不能……」

「我要!我就是要!」一個穿著藍色衣褲,約莫三、四歲上下的男孩一臉小霸王般的表情,「我要蓮兒的老虎!」說著,他沖上前去抓著那名為蓮兒的婢女。

蓮兒哭著下跪,不斷求饒。

沒人膽敢出聲制止他無理的行為,只因他是南宮縱的獨子—南宮毅。

桑靜見了,心想一個孩子怎能被慣成這樣?現在不糾正,日後肯定歪得厲害。於是也沒多想,邁開步伐朝他們走去。

她走到南宮毅身後,一把將他拎起來,惹得其它人頓時目瞪口呆。

南宮毅嚇了一跳,轉過頭看著她,一時發不出聲音來。

「你有娘吧?」桑靜劈頭問道。

他楞了,眼底閃過一抹難過,旋即大聲地說:「我當然有娘!」

「那麽如果你娘給你縫了雙小鞋子,我卻要搶走它們,你會如何?」

「我爹會殺了你!」

「為什麽?」

「因為你可惡,想搶我的鞋子。」

「那麽想搶走蓮兒娘親縫給她的香包的你,是不是也很可惡?」她心平氣和地問。

南宮毅楞了一下,又理直氣壯的說:「我爹是平遠侯!是城主!」

「因為你爹是侯爺、是城主,你就可以霸道的奪人所愛?」她深深一笑,「那是蓮兒的娘親親手縫給她的,雖不貴重,卻也是無可取代的,你明白嗎?」

「我就是喜歡!爹說只要我喜歡就可以要。」

「再怎麽喜歡都不能搶別人的。」她語氣和緩,卻義正詞嚴。

「可是我喜歡,我要那個老虎。」他一臉堅持。

「我可以縫給小少爺,依你喜歡的樣子縫。」她改用哄的。

他微怔,「真的嗎?」

「我從不騙人的。」她笑視著他,「我還會說故事,小少爺想聽嗎?」

他眼睛發亮,「想!」

「那好,小少爺可以不要拿走蓮兒的老虎嗎?」

南宮毅瞥了蓮兒一眼,點點頭。

桑靜將他放下,整了整他的衣褲,溫柔的笑視著他。這就是秀熙姊的兒子,長得真像她。

這時,秋嬤嬤上前來,驚奇的打量著她。「你是……」

秋嬤嬤是南宮縱的姆媽,因年事已高,南宮毅又難管教,南宮縱不忍她辛勞,才決定從外頭替南宮毅找個新的姆媽。

「我是桑靜,來應征小少爺的姆媽。」

「要當姆媽你太年輕了。」秋嬤嬤眉頭微皺,問道:「成過親嗎?」

「沒有。」她搖頭,「年輕不代表不濟事,我不會讓侯爺失望的。」

秋嬤嬤見她信心滿滿,有點訝異,「是嗎?」說著,她轉頭看向另一頭的辛老爹。

辛老爹跟她四目相交,兩人頗有默契的輕輕頷首。

秋嬤嬤一笑,轉頭回來看著桑靜,「孩子,就你了。」

就這樣,她順利的成了南宮毅的「姆姊」,進了侯府。可幾天過去,她壓根沒見著南宮縱,秋嬤嬤說他進京了。

南宮家世代為朝廷效命,幾次都在生死關頭成功的為朝廷解圍,保住褚氏王朝的江山及大位,因此,高祖皇帝封南宮家世襲平遠侯之位,賜慕天城,準予自治。慕天城就在天子腳下,是京城的衛城,往返只需一日快馬。

如今戍守邊疆要塞的軍隊統領全是出自南宮一族,外侮若想侵犯邊界,得先過了南宮一族所布的重兵精騎。皇上將守護京城的重任賦予南宮一族,又將衛城賜給南宮家,由此可見慕天城及南宮家是多麽重要的存在。

「小靜。」

這天,桑靜正給南宮毅說故事時,秋嬤嬤來了。

「秋嬤嬤,什麽事?」

「侯爺回府了,他要見你,你快跟我來。」

「是。」

終於要見到南宮縱了,桑靜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,她迫切的想知道袁秀熙發生了什麽事,她來到侯府好幾天了,卻發現「袁秀熙」這個人像是不曾存在過,沒人提過她的事,就連南宮毅都不曾說起,究竟為什麽?

這所有問題的答案,都在一個人的身上,那就是南宮縱。

秋嬤嬤帶著桑靜跟南宮毅來到南宮縱的居所—觀心院,觀心院清幽雅致,院中有一片翠竹,枝葉茂密,遮雲蔽日,十分涼爽。

進到觀心院,桑靜發現這兒沒什麽奴仆出入,偷偷問了句,「秋嬤嬤,怎麽都沒人?」

「侯爺不喜歡被打擾。」秋嬤嬤小聲的說:「只有侍從張蔚跟小廝心硯在院外就近候著。」

沿著回廊,他們來到書齋外,門半掩著,通報之後,只聽裏頭傳來低沈的聲音。

「進來。」

那個聲音聽起來冰冷、毫無情緒,讓桑靜心頭一緊,不覺倒抽了一口氣。

秋嬤嬤領著她跟南宮毅進到書齋,只見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背對著門,正在書架前尋找東西。

「侯爺,小少爺的姆姊來了。」秋嬤嬤恭敬稟報。

南宮縱轉過頭來,瞥了桑靜一眼,只這麽一眼,桑靜又倒抽了一口氣。

南宮縱的神情冷漠得令人害怕,卻不能否認他長得實在好看。他有飽滿的寬額,濃眉斜飛入鬢,高挺的鼻子,性感的唇瓣,還有無可挑剔的身形,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雙淡褐色的眸子……

她覺得他是混血兒,一點都不像中土人士。

桑默長得雖好,可比起他就輸慘了,就連身為他兒子的南宮毅跟他也沒得比,而且兩人真是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。「小少爺。」秋嬤嬤輕碰了南宮毅一下,提醒他叫人。

「爹……」南宮毅怯怯地道。

「唔。」南宮縱沈沈的應了一聲,兩只眼睛直盯著桑靜,微微擰起眉心,「就是她?」他看著桑靜,話卻是對著秋嬤嬤說的。

「是的,侯爺,她叫桑靜,是小少爺的姆姊。」

「姆姊?」南宮毅看著秋嬤嬤,直接無視桑靜的存在,「我要你找的是替你分憂解勞的姆媽,不是這種乳臭未幹的丫頭。」

「侯爺,」桑靜插口,「奴婢已經十八了。」

南宮縱微頓,終於正視這個膽敢未經他同意便開口說話的女子,「本侯準你說話了嗎?」

「奴婢只是想告訴侯爺,奴婢不是丫頭。」

「我說你是,你就是。」他眉心一蹙。

這麽霸道?難怪他會把南宮毅養得這麽任性,根本是有其父必有其子。

「奴婢還以為小少爺跟侯爺沒有相似之處,原來也是有的。」

此話一出,南宮縱眼底閃過一抹駭人的銳芒,桑靜嚇了一跳,同時也發現到秋嬤嬤神情緊張。

她說了什麽嗎?正忖著,南宮縱已經開口。

「立刻滾出侯府。」

桑靜一震,立刻轉頭看著秋嬤嬤。

秋嬤嬤急忙緩頰,替她求情,「侯爺,小少爺很喜歡桑靜,而且……」

「我不喜歡。」他打斷了秋嬤嬤的話。

「侯爺,」桑靜雖然有一點害怕,卻還是勇敢地直視著他,「奴婢犯了什麽錯,侯爺直說,奴婢會改的。」

南宮縱兩只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,一字一字地,「你、話、太、多。」

聞言,為了能留在侯府,她低聲下氣地道:「侯爺別氣,如果侯爺不喜歡奴婢說話,不喜歡奴婢的聲音,奴婢在侯爺面前可以當啞巴。」

南宮縱看著這個膽敢直視他的女子,深深的吸了一口氣。她不怕他?難道她沒聽說過他的事?

秋嬤嬤這時偷偷的跟南宮毅使了眼色。南宮縱雖是個冷酷的人,看來跟兒子也不是太親近,但事實上他十分寵溺南宮毅,凡是他要的,南宮縱沒有不答應的。

南宮毅聽到父親要桑靜走也急了。他還沒聽完小飛俠的故事,那個名叫溫迪的小姊姊和兩個弟弟跟著小飛俠到夢幻島去,然後呢?

要是父親將桑靜趕走,他就再也不知道故事的後續發展了。

「父親,」他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冷若冰霜的南宮縱,「別趕桑靜走,她還要給毅兒說小飛俠的故事……」

南宮縱眉頭一擰,沒有說話。

桑靜看得出來他十分寵愛南宮毅,可不知為何,她又覺得他害怕接近南宮毅,那種想靠近又不得靠近的矛盾在他眼中盡顯。

「侯爺,難得小少爺喜歡桑靜,您就讓她留下吧。」秋嬤嬤幫著說情。

南宮縱沈默不語,若有所思。

確實,過去他不只一次給兒子尋找姆媽,可沒有一個討得了兒子的歡心,又受得了兒子的脾氣,他不知道這個名叫桑靜的女子有什麽能耐,但事實擺在眼前。

他向來由著兒子,這次也不例外。

「行了,只要她離我遠遠的,別在我面前嘰嘰喳喳就好。」

桑靜總算松了口氣,「侯爺放心,奴婢會離侯爺遠遠的,在侯爺面前也會安靜不出聲。」

南宮縱眼神睥睨地瞥了她一眼,沒再說話。

慕天城由南宮家自治,南宮家雖是以武揚名,卻也相當重視學識,族人個個文武兼備。當年南宮奇為了使教育普及,在城中辦了多處幼塾,平民百姓只要繳交少許的束修就能到幼塾就讀,而南宮家的子弟也都在幼塾中學習,沒有例外。

南宮毅已到了上幼塾的年紀,可只去了半個月便輟學在家,南宮縱由著他,沒強迫他到幼塾學習。

桑靜卻覺得不妥,她認為就學不完全是為了學習,也是社會化的過程,南宮毅整天待在府中,所見所聞淺薄,也不知如何與人相處,對他絕不是好事,所以,她決定說服南宮毅去幼塾。

「桑靜,我們真的可以出去玩嗎?」南宮毅抓著她的手,一臉興奮。

「是呀。」她打算先說服他,再去跟秋嬤嬤請示此事,「小少爺,學習是快樂的事情,跟玩樂是一樣的。」

他楞了一下,「學習?」

「嗯,」她點頭,「小少爺已經很久沒去幼塾了吧?我陪小少爺上學好嗎?」

一聽到幼塾兩字,南宮毅瞬間變臉,甩開了她的手,「不要,我不要去幼塾!」

看見他臉上帶著明顯的排斥及隱隱的恐懼,她察覺不對,只不過是去上幼塾,怎會是一副要上斷頭臺的反應?

「小少爺,上幼塾可以認識朋友,可以學習知識,可以……」

「啊!」她話未說完,南宮毅當場尖叫大哭,「不要!我不要!」

他的反應讓桑靜傻眼,而這般大動靜也引來了剛巧經過附近的南宮縱,立刻聞聲而來。

「這是怎麽回事?」他神情凝肅,一臉不悅的瞪視著桑靜。

「侯爺,」桑靜恭敬的站好,「小少爺已經很久沒上幼塾,所以奴婢想……」

「我不要上幼塾!」南宮毅哇哇大哭,「我討厭桑靜!」

這時,秋嬤嬤也趕來了。

「發生什麽事了?」她急忙哄著南宮毅,「小少爺哭什麽呀?」

南宮毅指著桑靜,「我討厭她,我不要上幼塾!」

「這……」秋嬤嬤一時之間也慌了。

「侯爺,讓小少爺一直待在府裏,對於他的成長並不是好事,他……」桑靜試著跟南宮縱解釋她的用意。

「他不想上就不上。」他打斷了她。

一陣不滿躍上心頭,桑靜深深覺得他這樣寵孩子,只會讓南宮毅變成一個驕縱任性的小孩。這兒子不只是他的,也是袁秀熙的,她相信若是袁秀熙在,一定也會認同她的想法。

她正色直視著南宮縱,「侯爺,小少爺不上幼塾必然有其因,你不探討其因,只是一昧的寵溺他,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。」

「你是想說本侯不會教養兒子?」

「侯爺也不是生來就當父親的,確實需要學習,所以……」

「住口!」南宮縱沈聲一喝。

這一喝不只桑靜、秋嬤嬤跟南宮毅,就連方圓二十步以內的人都嚇到跳了起來。

桑靜看見他眼底竄燃的怒焰,也是心驚,可是她不能不糾正南宮縱,她不能眼睜睜看他把袁秀熙的兒子慣壞。

於是,她鼓起勇氣,「若是夫人還在,她會讓侯爺這樣慣小少爺嗎?」

聽她提起兒子的娘親,南宮縱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,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惡狠狠的瞪著她,仿佛一只準備吃人的老虎。

「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人。」他聲音滿是怒意,「毅兒已經討厭你了,你立刻給我滾出侯府。」

「什麽?!」桑靜大驚。

他轉頭看著秋嬤嬤,「讓辛伯算一個月的月錢給她,我不想再看見她。」語罷,他扭頭便走。

在從辛老爹那兒領了她一個月月錢,桑靜便帶著簡單的包袱離開了侯府,投宿在城裏的小旅棧中。

這小旅棧是秋嬤嬤的遠房親戚開的,也是秋嬤嬤要她到此暫時安頓。

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進了侯府,有機會查明一切,卻又被趕了出來,她便覺得懊悔不已。

你笨死了,桑靜,為什麽要惹惱南宮縱?你不知道他是恐龍家長嗎?她在心裏罵了自己一次又一次。

「小姑娘,我給你送吃的來了。」門外傳來的是旅棧老板娘金媽的聲音。

她開了門,「金媽,真是麻煩你了。」

「不麻煩。」金媽端上一碗熱騰騰的湯面,「表姊要我好好照顧你呢。」

「謝謝金媽。」她衷心的感謝著。

金媽放下湯面,沒立刻離開的意思,熱切的問:「小姑娘,你今後有何打算呢?」

她搖搖頭,「還不知道呢。」突然,她想到那些在侯府中不能問,問了也沒答案的事情,也許能問問金媽。

「金媽,你們一家人在慕天城多久了?」

「我嫁到慕天城來已經三十年了。」

「是嗎?那你一定知道不少南宮家的事吧?」

「當然。」金媽一笑。

「那你可知道城主夫人發生什麽事了?」

她話一出,金媽臉上的笑容不見了,變得一臉惶恐,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
她的反應令桑靜起疑,怎麽一提袁秀熙,不只侯府之內的人三緘其口,就連侯府之外的人也都戒慎恐懼?到底發生什麽事了?

「金媽,都說城主夫人是病死的,她是生了什麽病?葬在何處?」她續問:「她真的病死了嗎?還是……」

「小姑娘。」金媽打斷了她,語帶善意的提醒,「不要太好奇。」

她疑惑的看著金媽,「金媽,城主夫人是不是遭遇了什麽不測?」

「關於城主夫人的死有很多的傳言,都是一些……」她欲言又止,「小姑娘,我勸你別多事。」

「我只是……」

她還想問下去,房外傳來金媽丈夫的聲音—「秋表姊來了。」

一聽是秋嬤嬤來了,桑靜立刻起身,而這時,秋嬤嬤已經來到房門外。

「秋嬤嬤,你怎麽來了?」

「桑靜,你快跟我回侯府吧。」秋嬤嬤焦急的說,「小少爺哭鬧了整晚,侯府的屋頂都快被他給掀翻了。」

聞言,桑靜一怔。好個南宮毅,前幾天還呼天搶地的說討厭她,現在又哭著要她回去?

「可是侯爺不準我再出現在他面前。」

「放心吧,是侯爺答應讓你回去的。」秋嬤嬤一嘆,「你也知道侯爺多疼愛小少爺,怎舍得他哭呢?」

桑靜聽了,若有所思,沈默不語。

在她看來,不只南宮毅需要教導,就連南宮縱都需要教導,他得重新學習如何當一個父親,愛跟寵絕不是相同的,趁著這次,他要給南宮縱一個學習的機會。

「秋嬤嬤,我雖身分卑微,卻也不是侯爺呼之即來,揮之即去的狗,就算是一條狗,也是有尊嚴的。」

秋嬤嬤楞了一下,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「要我回侯府可以,請侯爺親自來跟我說。」

此話一出,秋嬤嬤和金媽都目瞪口呆。

「桑靜,」秋嬤嬤一臉不敢置信,「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?」

她唇角一勾,態度十分堅定,「秋嬤嬤,請你就這麽跟侯爺稟告吧!」

「荒謬!」南宮縱重重一劈,當場將桌幾劈成兩半。

南宮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芒,秋嬤嬤是帶大他的人,非常清楚他此刻有多麽的憤怒。

「這該死的丫頭,居然敢要我去求她回來?」

秋嬤嬤怯怯地反駁,「桑靜並沒說要侯爺去求她……」

「要我親自去見她,那還不是求嗎?!」他沈聲道:「好大的膽子,她竟敢以下犯上!」

「侯爺,」秋嬤嬤試著想緩和他的情緒,「桑靜一定沒那意思,她許是……」

「秋嬤嬤,」南宮縱打斷了她,「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我絕不會饒她。」

聽他這麽說,秋嬤嬤稍稍安心,「侯爺,那您是去還是不去?」

「不去。」南宮縱濃眉一擰,眼底閃過一抹銳芒,「我會派人去把她押回來!」

秋嬤嬤一聽,急忙勸阻他,「侯爺,不成呀,要是這事鬧大,外邊怕會對侯爺您不好的傳言。」

他目光一凝,「外邊說我什麽,我何時在乎過?」

「侯爺……」秋嬤嬤臉上滿是愁緒,「侯爺可以不在乎,但您得顧慮小少爺啊,他………」

「得了。」南宮縱不待她說完,「總之要我去求她,她是作夢。」

他話說得很滿,可就在兒子哭鬧了整整三天後,南宮縱不得不投降,決定到旅棧走一趟。

好個桑靜,待她回到侯府,他總能一樣一樣討回來。他南宮縱活到現在,還沒有求過誰,只有她這不知死活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!

把她請回來有什麽難?但回來之後他會讓她知道她有多麽的愚蠢。

一入夜,他便要張蔚替他備馬。

「侯爺,您一個人出去?」張蔚問。

「嗯。」他接過韁繩,一蹬便輕松上了馬背。

「小的跟您去吧,這樣太危險了。」

「危險?」南宮縱挑眉一笑,「出了事,本侯還得保護你呢。」

他這麽一說,張蔚倒是尷尬了。這話一點兒都不假,侯爺的武功高強,曾經解救過他。

「開南邊角門,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出府。」

他堂堂平遠侯居然得向一個丫頭屈服低頭,親自到旅棧去把她請回來,這可真是太丟人了。

為了不讓人發現此事,他不讓任何人隨行,輕裝出府,單槍匹馬前往旅棧。

「是。」張蔚恭謹照辦,「小的這就去。」而在旅棧內,桑靜真有點後悔。

秋嬤嬤來找她的時候,她為何不乖乖回府,偏偏要南宮縱親自來?他是高高在上的平遠侯,哪可能紆尊降貴跑到這兒來求她回去?

這下可好,他不來,她就回不去,秀熙姊的死還怎麽查?她哥哥的下落又怎麽查?

桑靜啊桑靜,你真是沒事找事,自作孽。

躺在床上,她東想西想,越來越覺得她只剩一條路可以走,就是自己乖乖的爬回侯府去。

雖然免不了要吃南宮縱一頓排頭,但不回侯府,她永遠都不會知道袁秀熙發生了什麽事,也不會知道她哥哥上哪兒去了。

打定主意,她和衣上床,迷迷糊糊的睡著了。

睡得正香,突然砰的一聲巨響,害她嚇到差點滾下床,還沒回過神,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破門走進房裏。

「誰?」有那麽一瞬,她以為是牛頭馬面來抓她,但很快的,她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。

「桑靜。」

一聽那聲音,她便立刻知道是南宮縱,所以這表示……她能回侯府了?松了一口氣的同時,她又覺得有點生氣。

他有毛病啊,在這種時間來,而且還破門而入,他以為是來抓逃犯的嗎?

她起身看著站在桌子那邊的南宮縱。

門外,金媽一臉惶惑不安的探頭,不敢出聲。

南宮縱知道她在身後,沈聲命令,「走開。」

金媽聽命,急急忙忙的離開了。

「侯爺,你夜裏闖進姑娘家的房間,未免太失禮了吧。」桑靜惱他連敲門都沒有就闖進來,要不是她衣衫整齊,豈不是都讓他看光了?

南宮縱冷著臉,「別跟我廢話,你要我來,我來了,快跟我回去。」

桑靜,立馬跟他回去,別啰嗦。她心裏明明有個聲音這麽對她說,偏偏她卻神志不清地跟他杠上。

「我不是侯爺養的狗。」她直視著他,「我回不回去,就看侯爺怎麽做了。」

聞言,南宮縱臉一沈,「本侯都來了,你還在跟我擺譜?」

「不敢,」她態度不卑不亢,「我喜歡小少爺,也希望他好,可侯爺這樣不明事理的溺愛他,遲早讓侯爺慣成任性妄為的紈褲子弟。」

「你!」南宮縱一個箭步上前指著她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她一下說他不明事理,一下又說他兒子會變紈褲,這個女人膽子實在太大,換了別人,保不準已經被他扔出窗外了,可說也奇怪,他竟然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
「小少爺不上幼塾必有其因,侯爺不找出原因,只是一昧的放任,對小少爺非但沒有幫助,反倒是害。」她續道:「教養孩子不能光是寵,或許侯爺就小少爺一個兒子,難免嬌寵,但就因為只他一人,更要好好教導,不是嗎?」

南宮縱多麽想掐住她的咽喉,不讓她再大放厥詞,可卻又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。

「我很愛小少爺,因為愛,就算受罰或是受委屈,我也要做對他有益的事。」這些話,字字出自桑靜肺腑。

他心頭一震,定定的看著她。

她是真的喜歡他兒子吧?不然也不會冒著惹毛他的風險百般勸說,這麽一個好姆姊要上哪找?

他深吸了一口氣,盡可能的平心靜氣,「說,你想怎樣?」

見他氣焰稍退,她也放軟語氣,「我沒想怎樣,只希望侯爺能讓我用自己的方式照顧小少爺。」

他目光一凝地,「你是說……」

「我教導小少爺時,侯爺請別插手。」

「他是本侯的兒子。」

「我會好好教導小少爺,絕不會讓侯爺失望。」她自信滿滿,兩眼直勾勾的看著他。

望進她那清澈澄靜的眸底,他不知怎地平靜了下來。「得了,本侯容你便是,現在就跟我回去,毅兒已哭鬧三天了。」

「也好。」她一笑。

「也好?」他眉心一蹙,「好什麽?」

「是該給小少爺一個教訓。」她一派輕松地說:「這下他該知道,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。」

她這些話簡直是膽大包天,可她卻說得理直氣壯,毫無畏懼,還真教南宮縱開了眼界,他從沒看過她這樣的女人。

「走吧,快。」他轉過身,就要步出房間。

突然,一個黑黑的東西飛來,停在南宮縱肩上,他低頭一看,整個人頓時跳了起來。

桑靜細看,不過是一只蟑螂停在他肩上,而那樣不可一世,高高在上的平遠侯,居然一臉驚恐的看著那小小的生物?!

她真沒想到馳騁沙場,連死都不怕的南宮縱竟然會怕蟑螂,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
「桑靜!」他動都不敢動的命令她,「把這蜚蠊弄走,弄死它!」

「好好好,奴婢來解救侯爺了。」說著,她驅前拍走蟑螂,蟑螂一落地,迅速的逃跑了。

危機解除,南宮卻不滿意,「你為何不弄死它?!」

「它都跑了,侯爺該知道窮寇莫追吧?」她打趣道。

他一時語塞,只想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,便一把抓住她往外走,到了外面,他上了馬。

桑靜看著他,滿臉疑惑,「侯爺。」

「什麽?」

「侯爺騎馬,奴婢呢?」

「你都知道自己是奴婢了,當然是走路,難道本侯還要派八人大轎來擡你回去嗎?」

他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,身在古代,哪有什麽女士優先,又哪來的紳士風度,他是平遠侯,她是奴婢,總不可能她騎馬,他走路吧。

「好吧。」她認命的嘀咕,「走就走。」

才一邁開步伐,桑靜突然整個人騰空,還沒來得及驚呼,屁股已經落在馬背上。

南宮縱將她拎起放在前面,雙臂越過她抓著韁繩,輕輕一振手,馬便輕盈的跑了起來。

不得不說他這動作真是太Man了,她臉倏地一熱,心跳也逐漸加快……停!別想了!桑靜很快將這不尋常的感覺甩掉。

「侯爺不是要奴婢走路嗎?要是被人看見奴婢跟侯爺共乘一騎,恐怕……」

「三更半夜,沒人看見。」他打斷了她,「本侯只想速速回府歇著,哪來的時間等你慢慢走?」

「喔。」她也不想追著馬跑。

深更半夜,沒有半個人,只有他們跟馬的影子灑在大街上,他沒有說話,她也沒有,靜得她覺得尷尬,開始找話聊。

「侯爺。」

「什麽事?」

「你為什麽怕蟑……蜚蠊?」

「誰告訴你我怕?」

「可你剛才明明……」

「我是厭惡,不是怕。」

「侯爺方才分明嚇到跳起來。」

「胡說。」他沈聲否認。

「沒人知道吧?」她又問。

「知道什麽?」

「知道你怕蜚蠊。」

「我不是怕!」他懊惱地低吼。

「好好,是厭惡。」她輕啐一記。真是死要面子,剛才明明嚇壞了。

「那除了奴婢,沒別人知道侯爺‘厭惡’蜚蠊嗎?」她實在好奇。

「只有秋嬤嬤……」意識到自己竟在回答她的問題,他更覺懊惱,「閉嘴,不準你再說話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住口。」他沈喝,「我說過不準在我面前嘰嘰喳喳。」

「喔。」她有點不情願地安靜了一會兒,又說:「侯爺放心,我不會告訴別人你怕蜚蠊的。」

「閉、嘴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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